原標題:在英國看完《奧本海默》后,我的心好累
《奧本海默》今天定檔了,下個月的30號,諾蘭粉就能在大銀幕看到偶像暌違三年的新作。
等不及的粉絲,早就在上周周末跑到了香港和澳門去看足本。據(jù)悉,香港是全亞洲唯一放映35mm膠片版《奧本海默》的地區(qū),廣東的諾蘭粉可以前往香港先睹為快。
而正點觀影的一位同事已在英國上映首日就去支持了。盡管在倫敦市中心,但影院給《奧本海默》的排片并不多,基本都給《芭比》了。
根據(jù)Box Office Mojo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截止至7月23日,《芭比》的票房幾乎是《奧本海默》的兩倍。沒想到,諾蘭棄暗(華納)投明(環(huán)球)后,華納沒有因此損失慘重,還開發(fā)出了《芭比》這部印鈔機。
?兩部電影粉絲可謂是互相斗法???,??????????????????????????????????????????Instagram?和Ti?kTok等平臺出現(xiàn)大量充滿諷刺意義的帖子或網(wǎng)絡迷因,可謂賺足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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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國內(nèi)觀眾已經(jīng)看過了《芭比》,也聽聞了不少《奧本海默》的評價。目前在電影網(wǎng)站Metacritic上,《奧本海默》評分要高于《芭比》。這越發(fā)讓人好奇,這部電影到底拍得怎么樣。
在影片在內(nèi)地上映前,我來做個小小的前瞻:
1945年原子彈成功發(fā)射不久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便宣布結(jié)束。當年的《科學月報》(The Scientific Monthly)刊登了奧本海默與另外兩位科學家的照片,稱他們?yōu)楫敶摹捌樟_米修斯”,并贊揚他們“為人類帶回宙斯的雷霆”。
如今回看“普羅米修斯”這個贊美多少有些反諷。原子彈的誕生,仿佛預示了人類開啟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隨后大半個世紀,無數(shù)人都在圍繞著核武器的道德屬性爭辯,曾經(jīng)被譽為“普羅米修斯”的奧本海默,迎來了一場銀幕的審判。
《奧本海默》是克里斯托弗·諾蘭首部人物傳記片,但早在20年前,諾蘭就為美國商業(yè)大亨霍華德·休斯(《鋼鐵俠》托尼·斯塔克的原型人物)寫過一版劇本。可惜,這個劇本最后沒拍出來,因為當時大導演馬丁·斯科塞斯接手了這個項目,已經(jīng)和小李子拍了部《飛行家》。
《飛行家》
從霍華德·休斯到奧本海默,兩個歷史人物在諾蘭這里其實是有匯流的地方——核彈。奧本海默是原子彈的重要開發(fā)者,而霍華德·休斯開發(fā)的H-4大力神飛機,差點就成了原子彈的運輸者。
所以如果由諾蘭來拍《飛行家》,很可能會跟馬丁·斯科賽完全不一樣的敘事重點。
諾蘭是1970年生人,生于冷戰(zhàn)的他,童年時值核裁軍運動如火如荼進行中,英國皇家空軍格林納姆門空軍基地爆發(fā)了聲勢浩大的反核示威運動,他就在這樣一種對核浩劫的恐懼中成長。在《蝙蝠俠:黑暗騎士的崛起》中,諾蘭就設置了一個小型核彈的危機。
《蝙蝠俠:黑暗騎士的崛起》
這一次,諾蘭不是展示危機,而是更深入去挖掘制造這次危機的“始作俑者”奧本海默。
首先,《奧本海默》跟《盜夢空間》《星際穿越》《信條》這種玩腦洞的電影不同,它少了很多官能刺激,三小時時長,讓人覺得艱澀疲憊,甚至是乏味。
當觀眾忽略掉絕美的畫面與振奮的配樂后,《奧本海默》冰冷得像百科。電影里各種穿梭的角色不斷談論著奧本海默如此天才,著實令人索然無味。
夸張地說,這種“孜孜不倦”的褒獎變成了諾蘭的鏡像投射,反映了他自我意識過剩。諾蘭在《奧本海默》的發(fā)揮似乎陷入對自己電影技術極度自戀的怪圈而忽視了電影文本更為重要的本質(zhì)。
《奧本海默》作為一部人物傳記片,并不能讓人從中感受到奧本海默是個多么深刻且復雜的個體。奧本海默這個絕對的第一主角,被塑造得平面且寡淡,觀眾只能通過其他角色的口中得知他是個很重要的人。
諾蘭試圖通過無休止的非線性敘事、銀幕黑白與彩色的切換和過載的配樂來操控觀眾的情緒,沒有一絲留白。諾蘭拼命營造一種視聽體驗,在過往擁有無限發(fā)揮空間的作品里,這些電影工業(yè)技術能與電影文本相輔相成,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
《盜夢空間》
但對于《奧本海默》來說,這些技術的濫用反而變得喧賓奪主、方枘圓鑿、用力過猛。比起個人傳記,《奧本海默》已經(jīng)偏題成一部叫“曼哈頓計劃”或“原子能委員會”的政治電影。制造原子彈的故事反而占的篇幅遠沒預期那么多。
同樣是科學家傳記,《模仿游戲》對圖靈的塑造更加輕盈,故事情節(jié)更能推動觀眾的情緒。反觀《模仿游戲》的高潮,整組科學家在受到啟發(fā)后跑回研究室,齊心協(xié)力地調(diào)整解密機“克里斯多夫”并最終破解了德軍訊息“Enigma”,突破了漫長的研究瓶頸,劇情與配樂的層層遞進,看著銀幕里角色的喜極而泣,我相信很多觀眾也熱淚盈眶。
《模仿游戲》劇照
你以為《奧本海默》的主要內(nèi)容本該是站在房間里談論物理學的人,期待諾蘭能將自己的工匠精神落實到以奧本海默為首的一眾科學家,如何一步步試錯、一步步突破,乃至細節(jié)到原子彈的螺母和螺栓的誕生?
錯了,《奧本海默》更多的筆墨放在喋喋不休的聽證會,它更像是部政治驚悚片。
不可否認,《奧本海默》的鏡頭語言和畫面美學延續(xù)了諾蘭一貫的風格,非常耀眼。美,但也凌亂。電影有很多物理反應的特寫,碎片化地出現(xiàn)在奧本海默與他人交談時腦海浮現(xiàn)的“既視感”。
電影里那些核裂變的畫面是美的,但是瞬息即逝。諾蘭本可以把自己對電影圖像的美學放置在核裂變和核鏈式反應中,并有邏輯地把畫面掌控集于大成,賦予空鏡意義。
同樣是膠片下的自然奇觀,《火山摯戀》留白且漫長的鏡頭更加出色,在這部紀錄片里的環(huán)境刻畫恰如其分地融入故事整體。反之,《奧本海默》里的這些鏡頭略顯割裂,僅除原子彈核爆的一幕絕美到無可挑剔。
《火山摯戀》劇照
電影里除了將極大的篇幅分配給了飾演奧本海默的基利安·墨菲以外,還有飾演劉易斯·施特勞斯的小羅伯特·唐尼。
雖然兩位演員的表演非常出色,但也掩蓋不了角色分配失衡的問題。不少觀眾表示,唐尼飾演的“反派”,美國原子能委員會主席,將奧本海默推向窘境的始作俑者——施特勞斯鋒芒在電影后期愈發(fā)蓋過奧本海默,使得電影政治驚悚味更濃。
其他角色由于篇幅不夠,導致呈現(xiàn)出來的形象比較零碎且刻板,甚至有觀眾評價影片里的愛因斯坦是個完全一維的卡通人物,他出現(xiàn)只是為了傳授善良的智慧,人物塑造的格調(diào)與電影完全不符。
令人詬病最多的就是兩位女性角色——奧本海默的女友吉恩·塔特洛克以及妻子凱瑟琳·奧本海默,諾蘭對于這兩位女性角色的設置顯然是失敗的。哪怕這兩位女性本身就是出色的科研學者,諾蘭卻依然復刻著焦躁的前女友和哭泣的妻子這種工具式形象。
不巧,因反思男性中心主義而獲得贊譽的女性主義電影《芭比》同期上映,使得諾蘭對女性角色的剝削顯得更加刺眼。
人物傳記片是諾蘭的一次電影體裁轉(zhuǎn)型,不能盡善盡美也在情理之中。他試圖拋出的思考是具有閃光點的。
這個閃光點恰恰出現(xiàn)在評價兩極分化的最后一小時——關于原子彈落地的戰(zhàn)后反思。部分觀眾認為這部分是冗長的,他們認為在結(jié)束震撼的核爆后就應該及時停止,達到一種意猶未盡的效果。另一部分觀眾卻認為這恰恰是諾蘭拍攝這部電影最重要的核心哲思。
最后一小時,諾蘭詳細著墨了奧本海默對于死于核爆人們產(chǎn)生的罪疚感。此刻,奧本海默內(nèi)心的煎熬宛如替人們偷火種后的普羅米修斯,陷入宙斯的懲罰。
如今,離第一顆原子彈的誕生已經(jīng)過去了78年,原子彈是否應該存在的道德探討依舊沒有蓋棺定論,人們眾說紛紜。有很多人認為發(fā)明原子彈的科學家們是政治的幫兇,但同時也有人認為正是因為原子彈的威懾力,大大地縮短了戰(zhàn)爭。
以辯證的角度思考原子彈的存在,兩種立場都是事實,而兩種都有理的說法并置在一起,必然引發(fā)悖論的效果。我相信這個思考是諾蘭別有用心的設置。諾蘭借助奧本海默的生平經(jīng)歷,思考了科學進步的道德影響以及表達了科學與政治注定交織的思辨。這部電影還原了科學家們創(chuàng)造和破壞的探索,凸顯了伴隨人類創(chuàng)新而帶來的責任重擔。
《奧本海默》到底算不算是部好的傳記片,得一個月后更多觀眾看完后才能下定論?!秺W本海默》是諾蘭拍攝傳記電影的起點,如果他以后愿意嘗試更多的傳記題材,《奧本海默》必不是終點。
若《奧本海默》是諾蘭的傳記絕唱,那么這份答卷也許會讓部分觀眾失望。
撰文:馮鈺炫、伍迪不艾倫
編輯:斯皮爾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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